翌日,是真正的秋高气爽,日头难得地明媚,却也并不灼人。
沈宁音正用早膳,门外便传来了一阵说话声。
声音不大,可在清晨却是十分惹人烦闷的。
少顷,兰香便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。沈宁音一面喝小米粥瘦肉粥一面拿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屏风后的门扉。
她约莫能猜个大概,果然,兰香咬牙抱怨:“那阮秀仪当自个儿是谁?竟这般没脸没皮。”
“怎么了?”沈宁音低头喝粥,示意兰香说下去。
兰香冲门口方向冷哼一声:“还不是那位秀姑娘,连个姊妹排名都攀不上的人,少夫人留她几分体面她便以为自己地位水涨船高了,对咱们院儿里的人呼来喝去的,还妄图收买咱们。”
沈宁音舀粥的手顿住,一时将调羹扔回了碗中。
“收买?”她声音低沉下来。
姑苏和上京隔着千里,可谓是天远地远,与昌平侯府、与沈家都不沾边儿,所以沈宁音虽不喜欢阮秀仪,却也事事没有太过计较。
但涉及到身边人,性质就不一样了。
兰香见她没了胃口,便低头收拾碗盏,禀告道:“是啊,秀姑娘卯时初就到了,絮絮叨叨说些话,奴婢怕扰了少夫人休息于是叫她过一个时辰再来。她却不走……还拿银子出来给咱们。”
说到这,兰香意识到主子的沉默,连忙瞠大眼睛神色坚毅:“奴婢可没要!她就拿给旁人了!”
沈宁音听罢,弯了弯唇:“她给的多少?”
兰香撇撇嘴:“给多少奴婢也不要,更何况就一两银。”
沈宁音心下熨帖,一两银子能换一千铜钱,委实也不算低了。兰香能拒绝,实在不是瞧不上,大抵是难得的忠诚罢了。
“等回去后,你自去账房支十两赏钱。”
沈宁音话音刚落,兰香眼睛都仿佛迸发出金光来:“谢谢主子赏。”
“今早我的确是给惊醒的。”沈宁音理了理袖子,思忖片刻:“收了银子的,都罚十板子吧。”
兰香一听,这还得了?连忙要出去当场罚人:“奴婢亲自打,就摁在院子里,叫那秀姑娘看着打。打完再撵了她出院。”
沈宁音哭笑不得,赶紧将人拦下来。她如今腰缠万贯,哪里在乎下人收的那一两银?不过是寻个由头敲打一下罢了。这种事关上门来做便好。沈宁音不但要敲打,还不能打太狠。毕竟都是身边带着的。
想想这次回上京,非觉能赚上一笔差价,还能把姑苏到上京城的商路盘好。到时候银钱充裕,沈宁音想,她也能着手将自个儿的祁秀院打造成铁桶一个。
到时候恩威并施,要叫院儿里的下人手头都宽裕些,也要让众人畏惧责罚。旁人想要收买她们,银子给少了,她们瞧不上,给多了,仔细身上的皮。
沈宁音收拾好出了门,阮太太是一贯的冷脸,刚见着的时候还能堆出些笑,到后来已是演都懒得演了。
原也没有亲近之意,前世的沈宁音兴许还会难过心痛,可见识过更多的冷漠伤害,沈宁音而今能做到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沈宁音语气温婉,说出的话反叫那阮太太气得够呛:“阮太太若没旁的事,宁音就先出门去了。”
阮太太本想拿捏她一二,却不料自己的态度人家根本不在意。这给阮太太一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来。
等看着阮秀仪跟在沈宁音后头,阮太太的脸色就更难看了:“不长眼的东西!连站都站不直么?”
阮秀仪突然被骂,顿时那些个有钱后生出的飘飘然瞬间给打回原形,连忙跪下听发落。
好在阮太太虽生气,却也没再多说什么,阴阳了沈宁音两句之后便放了她们出门。
沈宁音听了那些话,只觉不痛不痒。
人到了一定的地位身份,旁人便是想含沙射影,都是不够资格的,譬如现在的阮太太和沈宁音这般的侯府主母。
只是,不在意归不在意,却不代表她能惯着阮太太。沈宁音迈步出门子时仿佛漫不经心般,冲兰香耳语了几句。
这偌大的姑苏,最是繁华了。拿着银子,什么砸场子的事儿办不得呢?
兰香听罢吩咐愣了好一会儿,又暗自回头幸灾乐祸地睃了一眼阮家堂屋的方向:“奴婢这就去安排。”
阮秀仪不明所以,但沈宁音今日格外沉默,整个人虽眉眼带几分憔悴,可气场却分外肃杀。阮秀仪不敢问,一路都显得战战兢兢。
阮秀仪两头吃牵连,两头都不知缘故,她心里就更煎熬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