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怪物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,只是持续地模仿,声音越来越尖细、黏稠,甚至逐渐带上了笑意。
“哥……我在这儿啊……哥哥哥哥哥……哥哥哥哥……”
时无这下子才终于看清楚了它的模样。
不再是触手,也不再是模糊不清的形体。
在那昏暗的走廊灯光里,在那一片黏液淌落的声音中,这只是一团流动的、不知名的粘稠物质。
它没有真正的五官,只有一些看似“眼睛”的红色突起,外层像是透明的水母一样,但更柔软、更厚实,唯独那些漂浮其上的像“嘴”一样的褶皱,仍在开合,念念不休地模仿人声。
它贴着刀疤男的窗口,像是在向他“撒娇”,但整个过程里,它始终没有真正进入牢房。
它会攻击人。
但不是无差别。
而是在等回应。
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个怪物,没有人敢说话,没有人敢动弹。
直到——
“请注意,本次航行即将进入终末阶段。”
广播声突兀地响起。
那个沉溺的女声一如既往地缓慢。
“距离极夜结束,还有五分钟。距离抵达最终目的地,白洞岛屿,还有二十分钟。”
那怪物像是听懂了,整团身体一点点地从窗口抽离,然后向走廊阴影里缓缓退去。
正当它完全消失的时候,整条走廊的灯光也忽然亮起。
“滋——”
牢门处的门禁系统响了一声。
几道穿戴着全套防化服、戴着防毒面具的警卫整齐地走入走廊。
他们目光扫视一圈,看到角落那扇门渗出一地恶臭液体,只是对视了一下,像是早就见怪不怪了。
其中一个挥了挥手,示意其他人先清理。
而他自己则是一扇一扇的打开了牢门。
“别磨蹭,走。”
所有人一个接一个地走出牢房,脚步杂乱、神情木然。
刀疤男的嘴角还沾着未擦干净的呕吐物,整个人像是抽空了魂魄,被一名警卫左右架着才能勉强走路。
那少女倒是朝时无轻轻眨了一下眼睛。
“快点。”又是一声命令。
人群被赶着登上一道铁梯,往上,穿过好几道舱门,最后终于踏上一块朝外开放的甲板平台。
“嘶。”
刚一呼吸进第一口外头的空气,不少人都下意识的感叹了一下。
虽然海风卷着浓烈的盐腥味和腐蚀性雾气扑面而来,但是已经比那沉闷的船舱好多了。
时无看着外面的天空。
雾气很浓,看不到太阳,远处的天幕才隐约透出一丝灰白色的亮度,像是黎明其实还未到来。
警卫把所有人赶到甲板上之后就离去了,而其余的几名玩家也自发的聚集到时无的旁边来。
时无看了一眼,除去昨晚死掉的中年男人,现在还剩下六个人,一女五男。
“吓死我了,真的吓死我了。”那少女打破沉默,双臂抱胸,不断搓着自己的皮肤,“你们知道吗?我昨晚一开始醒来的时候,差点以为是我自己精神出问题了,那玩意的声音,真的和我一模一样……”
“哥,当时我真的特别害怕。”她声音听起来还有点发虚,“我特别怕那时候你真的信了。”
时无轻叹一口气,“差一点啊,幸好你后来提醒我了,不然我可能真的会回应。”
那少女身子直了一些,神色瞬间轻松了一些,和刚才那个萎靡不振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,“真的吗?我真的有帮到你吗?”
时无偏过头,看着少女重新亮起来的眼睛,嘴角微微一弯,“对啊,多亏了你。”
这些副本有时候连他这种星盗都觉得难以忍受,更别说一些普通人了,而有时候只需要轻轻的一句话,就能让别人熬过最难受的一关。
旁边那刀疤男缓了半天,“哧”地一声,像是反胃后想吐又吐不出,“你那还算好的,我才是当场怀疑人生。”
他怒不可遏地骂了一句,脸色绿白交错,“我是真的快把胆汁都吐出来了,听到它用那个大叔声音在那朝我喊‘哥哥哥哥哥’撒娇的时候,我差点原地就嘎过去了晓得伐?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。”旁边几个其他玩家也忍不住乐出了声。
“刀疤哥,时运不济啊。”
沉重的气氛缓和了许多,而距离登岛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。
“快看,那是岛吗?”有人发出一声惊呼。
时无朝远处看去,海面不再平静,雾气如同潮水般从四面涌来,而正前方的岛屿被浓重的黑灰色笼罩。
最醒目的则是岛中央的那座建筑。
它又高又陡,仿佛在拒绝阳光,黑灰色的尖塔错落,窗户全是镂空的长条形,像一个个竖着张开的嘴;整座建筑被铁网与围栏层层包围,城墙风格的外立面上密布锈迹和血渍。
阴森,沉默,压迫,规矩。
这是时无对白洞监狱的第一印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