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蝉和雪婷一左一右地拉着林惊蛰的手,她们都剪齐耳的短发,没有刘海。
“婵姐姐,婷姐姐,为什么你们都剪短发?”
“中学就要剪短发了,特别丑,”雪婷更活泼一点,也因为年纪小,“老师说一定要在耳垂之上。放完假回学校就检查,老师盯着你的头发看会不会太长。还是小学好,小学可以留长发。”
“北京可能不用剪,”雪婵平淡地说了一句,“我们老师说大城市不用剪。”张雪婷立刻用热切的眼光注视着林惊蛰,她的眼中存在着一种人类对美天然的向往。
“等你上大学就可以不用短发了。”雪婵看到了妹妹的目光。
“等我上大学,”张雪婷喃喃地说,“我再也不剪头发,要像电视上一样把头发留到腰那里。”
林惊蛰脑海中对小时候上的舞蹈课的记忆已经快要磨灭了,她却突然听见高老师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。“记住,孩子们,千万不要剪短发。剪短发就告别舞蹈了。”班上有一个女生剪男生一样的短发,她没有被议论或嘲笑,却被忽视了。林惊蛰有一回头发散开了,同班的女生说“多么漂亮的头发!”她才意识到头发也是可以被夸赞的。仿佛之前头发只是如耳朵的形状一样无关紧要的,如今也像面容一样被人评价而被过分重视了,也变成了对美的追求的形式。
她们缓慢地走到田野旁,林惊蛰昨天已看惯了四处走动的鸡鸭和吃百家剩饭的流浪狗,恳切地求着两个表姐带她去田地里走一走。
“那好吧,”张雪婵同意了,“我们在田埂上走走。不过你不许乱跑,踩到人家的菜畦是会被骂的。”
“是!骂得可难听了。” 张雪婷激动地补充,招来了姐姐的白眼。
“雪婷走前面,惊蛰走中间,我在最后。”她们呈一列的队形走上了交错相通的凸起田梗。林惊蛰只在新闻里看过田梗,此刻却油然而生亲切感。张爱玲写过一句话,“我们总是先看见海的图片,再看见海,先读过爱情小说,再体会爱情”。
林惊蛰蹦蹦跳跳地走着,她时不时停下来望一望身旁整齐而碧绿的菜地,生长着淡黄色小花的油麦菜和田间窄小的沟渠。田野仿佛是没有尽头的,曲折的田埂一直延伸到视线不能及的远方,最远的地方宛如天空的尽头。天空尽头处生长着连绵而低矮的山峦,老家的山从不巍峨,它们温柔地环抱着你,在天空中升起朝霞时红了脸颊。
她们在田野里不停地前行,没有人说话。张雪婷把她们带到一个小山坡的山脚下,张雪婵无奈地对妹妹摇头。她们手脚并用地爬上那座山,并排坐在不高的山顶上红色的土石上,忘记了昨天晚上刚换上新裤子。
“我们小时候总来爬这座山,”张雪婵像一个大姐姐一样解释,在所有人的记忆里,她好像一出生就是一个大姐姐,“我上高中之前,高中很忙,我们又总有事或者不想来爬了。”
“我们和另外一些小伙伴会在这里生火,”张雪婷补充,“有一个石堆,我们可以烤辣条吃。”
“我小时候还烤过地瓜呢,你就烤过辣条。”雪婵怼了妹妹一句。
“老古董。”雪婷回敬她,她们笑了。张雪婵笑了一会儿就停下来了,怔怔地望着远处的云,张雪婷大笑了很久,也喘着气抱着肚子停下来了,林惊蛰却笑个不停,她一直笑到她们下山为止。
“我真羡慕你们,”林惊蛰用宣布正事的口吻对她们说,“老家真有趣。”
她们像看孩子或小动物一样看着她。
她们走到村里一个坪里时,那家一个调皮而爱捉弄人的男孩从家里跑出来了。他和张雪婷上同一年级,捉弄她,他们却对她说他喜欢她。
“哎!张雪婷!”